与鲁迅比起来,赵树理则以农民的身份、立场为农民立传画像。他一生都在深入农民生活,与他们为伍,去了解他们的喜怒哀乐。赵树理早就说过:“我不想上文坛,不想做文坛文学家。我只想上‘文摊’,写些小本子夹在卖小唱本的摊子里去赶庙会,三两个铜板可以买一本,这样一步一步地去夺取那些封建小唱本的阵地。做这样一个文摊文学家是我的志愿。”[3.《赵树理研究资料》,北岳文艺出版社,第19页。]3这样一个纯粹来自民间的乡土作家,他显然会以一个农民的视角来观察和记录纯朴的农村生活。赵树理对于他的拟想读者与描写对象——普通的中国农民达到了烂熟于心的地步。正如赵树理自己所说:“他们每个人的环境和思想所支配的生活方式,前途打算,我无所不晓。当他们一个人刚要开口说话,我大体上能推测出他要说什么——有时候和他开玩笑,能预先替他说出或接他的后半句话。”[4.《中国现代文学三十年》,钱理群等著,北京大学出版社,第476页。]4赵树理与他的描写对象在思想感情上往往能融为一体,他所追求的大众化主要是出于一种生活实践的内在要求,是与农民进行精神对话的自然需要,而不是自上而下的赐给,所以也不像二三十年代许多提倡大众化的革命作家那样写出来的东西总是有些隔,往往外表是民众的,品质仍然是知识分子的。能够真实地反映农民的思想、情绪、意识、愿望及审美要求,并真正能为普通的农民所接受,这是站在农民立场的乡土作家的突出特点,赵树理正是典型代表。 赵树理的创作思想上一个重大特色是反映了农村阶级斗争的长期性、尖锐性,以及旧中国闭塞停滞的农村社会关系。在他的作品中,阶级斗争不仅仅在军事战线上,政治运动中表现出来,而且渗透到生活的各个角落。他善于描写农村复杂的社会关系,写这种社会关系对人的影响,善于描写农村家庭内部的矛盾冲突,所以这一切都反映了时代的变迁,而这些变迁又都是作者经历过,甚至就发生在身边,这样的题材俯拾即是。半封建半殖民地的旧中国由于经济政治发展的不平衡,某些地区的农村不仅带有封建性,还笼罩着浓重古老社会的阴影。《李家庄的变迁》里,在龙王庙里吃烙饼的评理会对铁锁的讹诈;《李有才板话》阎恒元蛮横地划去陈小元的名字;《邪不压正》里,地主阶级的强迫婚姻;《催粮差》里催粮官的无理勒索……,都向人们揭示了封建农村里地主、官吏的最野蛮、最黑暗的统治与压榨,正是他们一手造成了农村社会的极端贫困与落后。另外,像老秦、老宋那样被沉重的负担所压倒了的愚昧麻木的人物,以及迷信报应思想,好逸恶劳自私自利的妇女形象也刻画得淋漓尽致。总之,赵树理作品中原汁原味的乡土民情,得力于他多年的农村社会经历,这也正是他的作品深受老百姓喜欢的原因。 独具特色的语言风格的比较
冷峻尖锐的讽刺艺术
鲁迅堪称一代讽刺大师,他的讽刺艺术几乎渗透于每一篇作品,其手法之娴熟已经达到了炉火纯青的程度,因而他的语言总是能一针见血地刺痛社会和人类灵魂的幽暗处。即使像《祝福》这样的悲剧,在沉郁中也蕴蓄着讽刺的激情。祥林嫂的悲剧不但成为令人悲恸的渊薮,更化为对封建制度的讽刺利刃。小说中“我”的愤懑和悲痛更以反语出之,这正是极度愤慨化为极度讽刺的表现。在《祝福》中,悲剧和讽刺的浪潮汇合起来,冲向吃人的社会,增强了小说战斗威力。 鲁迅对农民弱点的批判是那样深刻和严厉,以至让人感到冷峻而不留情,如对阿Q的批判,在幽默的笑声背后是尖锐的讽刺和强烈的激怒,但是,随着阿Q悲剧命运的发展,人们不仅再笑不出来,更进入一个巨大的悲哀和深广的愤慨之中。这时才深刻感到,在阿Q那些可笑的地方,可以说处处都写着他的不幸、悲哀和血泪,包藏着令人不寒而栗的悲剧内容。阿Q是这样塑造的,《风波》中的七斤嫂和九斤老太也是这样塑造的。又如《离婚》中的七大人,鲁迅除传神地勾勒其肖像外丝毫没有夸张,纯属白描,但讽刺得入木三分。喜剧的笑声不是外加的,是从人物的行为言谈中自行迸发出来的。七大人在赞叹屁塞时,充满了严肃自信的心情,一本正经,自恃高尚,并不觉得自己可笑。但是历史的进程早已把他陈腐的生活方式和精神的空虚无聊变成了喜剧的对象。鲁迅讽刺艺术的卓越之外,就在于他能够于公然常见的事物中发现那为人所不以为奇,谁都毫不在意的不合理的东西,以摆脱封建礼教和资产阶级思想所施加的精神戕害,唤起人们的精神觉悟。 饱含泥土气息的幽默风趣
赵树理小说的语言是具有特殊风格的。不但人物的语言如此,就是作者的叙述描写也都是运用群众的语言。这些语言从劳动人民的口语中提炼出来,非常平易朴素,而且纯洁生动,毫无知识分子的腔调。这正是劳动人民的语言特色,从幽默风趣的语言中折射出聪明机智的光彩,表现出他们爱憎分明的感情和乐观主义的情绪。比如《老定额》中描写群众抢收麦子的场面,用“飞”、“吹”点出了紧张气氛,也显出了速度之快。虽然有点夸张,但是那样热烈的场面只有这么说才够味。接着又用比喻,特别是用“窄处像拧绳”来比喻抢运的人流,平易近人而有刚健清新,既是群众口中最朴素的词汇,用以形容当时的情景又那么贴切。《锻炼锻炼》中张太和说:“你把你的上级架子扎得硬硬的!”这个“扎”字也十分鲜明形象,一个抽象的事情竟被说得那么具体生动。尽管很少使用方言、俏皮话、歇后语等,就凭那些平实朴素的语言就能把思想传达得十分精确,把形象描绘得非常逼真。例如对《小二黑结婚》中三仙姑形象的描写,开头用个“老来俏”这样的词概括了人物的情况,又明显带有嘲弄的意味。接着具体写了三仙姑的衣饰装扮,绣花的鞋子,镶边的裤腿,这不但和她的年龄极不相称,也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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